《安徽农业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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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人离歌

   期次:第778\779合刊期   作者:  □   


  记忆中那年的夏天,除了热烈的流光照射万物带来烦躁的气息外,便是浓重的湿热带给我的沉重窒息感。阿姊望着我,远山眉黛间锁着层层心事,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叹息:你并不该是这样的。我回望她的眼睛,像是弥漫着深重的雾气,一圈一圈地弥散开来。我从未见过阿姊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,远处落日余晖,霞光万里,这燥人的夏日,终于将尽了。乐莫乐兮新相知六月精阳,冗长的日光带着温度炙烤着大地。那天,和往常一样,我和阿姊驾着小舟漫无目的地在水面上划行。耳边不时传来远处岸边树上的声嘶力竭的鸣叫,霎时间灌满了我们的耳朵,为炎热的夏日增添几分躁动。水面白光闪闪,我歪低着头,看着小船犁开湖面,翻起的水纹细细长长,但我仍觉得毫无生趣。蹙着眉,挽起衣袖,将手放进小舟犁碎的浪花里,惊起小栖的水鸟慌张乱飞,阿姊回头,嗔笑我是个不安分的丫头。我笑着,哼唱起吴越的歌谣。
  无聊赖处,嘹亮,悠扬的笛声,在炙热的天空下,从静静的湖面荡漾而来。我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笛声,像是一股冰冻的泉水凝结于世间最纯净的地方后,在夏日的灼光下缓缓地流淌,一点一滴,渗透我的皮肤,流经血液,抵达心灵,全身的燥热感忽然退却,心也随着节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,随之平静,随之悠远……。我望向阿姊,阿姊不懂音律,却也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。
  芦花荡,浆舟上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鄂君,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,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般,那样熟悉温暖的亲切感,透过深邃乌黑的眼眸,我不禁迷恋万分,一眼万年。以前读《红楼梦》,奇怪贾宝玉为何初见林妹妹就有那种痴狂语,今天才发现世间真有如此之事出现。山有木兮木有枝阿姊一遍遍地劝我不要太沉醉,我笑阿姊不懂情。楚地的鄂君像是一场命定的神秘,与我舟上相逢,识音知遇,然后再悄然离去。我只想到了相识的欢愉,却未能预见离别的愁思断肠。那个夏夜,蝉儿的鸣声似乎并不令人烦躁,我和鄂君在我们第一次相逢的芦花荡浅斟低唱,萤火微光,曲水流觞,酒香飘散扑鼻,我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着越地民间各样的歌谣,我尽情的唱着,跳着,衣袖间飘荡着淡淡的花香,我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,抬起头仰望越地夏夜的星空,从未觉得这样的美,脸颊两侧不知何时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,我转过头看着鄂君,他的眼睛像是森林里弥漫着深深的雾气,让人看不真切,白衣广袖,竹笛在手,他微醉的嗓音低沉好听,我听见他轻轻地呼唤着一个名字,而非是我,鄂君,你却不知,在你走后的年岁里,再无那样的夏夜,你不会知道,那晚,其实我有多想把自己唱给你听。
  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来阿姊是对的。不懂爱情的人,从来都是我。在鄂君离开的年月里,我常常在想,在他的心里,我是不是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姑娘?除了知晓他姓名,他身处异乡心有牵挂外,他的事情,一概不知。阿姊常常提醒我,我却有意忽略,我害怕自己过多的询问会终止我与他的诗酒生活,我害怕越地夏日空寂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他悠扬的笛声。也是那一天,我最后一次见到鄂君的时候,我唱起了《越人歌》,我小心翼翼留意着他的表情,眉宇间没有丝毫的意乱之意,那一瞬间,我差点哽咽,越地这么些年的生活,让他读懂了越人的生活,却读不懂越人歌词中的深意。红豆难抛,心意可懂,相遇相知,终话一别。我在越地夏夜的泡影里寂寞沉睡,楚地的姑娘,你可知晓,这儿有人,思念着你。悲莫悲兮生别离我不记得鄂君是何时离去的,当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,时光偷走了六月精阳,十二月大地的寂静让我有种重生的错觉。我头痛欲裂,呼唤着阿姊,阿姊拖着罗裙跑过来紧紧抱着我,将头埋在我颈间小声哭泣,我嘴唇干裂苍白,我想尽力给她一个微笑,却难以做到,我轻轻对她说我会陪着你,过了很久,阿姊终于停止了抽泣,嗔骂我这个坏丫头让她操碎了心。这是十二月,十二月,岁更始,可长醉,可叹饮,唯不可离去。阿姊,没有人会离去。只是为何我会跌入芦花荡,每每深想,便头痛欲裂,无法呼吸。那就不用想,阿姊每次都这样回答我。鸣蝉的声音渐渐嘈杂,我透过窗棂感到阳光的灼热,越地的夏季,就快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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